Tuesday, November 28, 2006

A Photo…一張相片。


那張照片,被小心地夾在札記本裡。

下榻在異鄉的簡陋旅社,記得是旅程結束的倒數第二天,我們剛從北方搭夜車返回都市,在火車站後面的市集裡,東彎西拐,尋到了暫時歇腳之處。小房間在頂樓,門窗破爛,床單像是十幾天沒換過,溫溫濁濁的水從龍頭裡不情願的流出來,「欸,好像沒有熱水嘛!」同伴在門外背對著我打開行囊,拿出換洗衣物,疲累到像是懶得應話。

洗完澡的我,顧不得床上堆放著行李,尋了個角落躺下,肚子扁扁地發出聲響,昨天錯過飛機、被計程車司機騙錢、乘坐恐怖的二等夜車….連串經歷如惡夢乍醒,突然我覺得放鬆了,不再擔心什麼的感覺真好。同伴走出浴室,湊過來,靠在我身上,不說話,潔淨的肉體令人愉悅,聞到廉價香皂味兒與微微的汗酸,我知道他想要什麼,我給他,直到最後那一絲殘餘的氣力,也消散在電風扇的嗡嗡響聲裡。

我一定是睡著了。

我夢見了在黝黑的城區巷弄快步穿梭的三輪車,車伕使勁踩著踏板的吃力背影,沿途燭光晃動的人影,我夢見了賣奶茶的老頭與孩子,奶茶的絲滑與熱香,我夢見了那一條河,以溫柔的姿態伸展漫延,跳著卡塔卡里的舞者,腳踝上重重黃銅響鈴,還有手風琴跟塔布拉鼓……。揉揉眼睛,同伴已經醒了,坐在床腳,奇異地看著我,而我的意識停頓著,無法將前一刻的夢境與這一刻的現實環扣起來。

他手裡拿著一台相機。他拿著相機?在拍照?拍什麼?

半醒的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裸體,畏羞起來,轉過身去。後來他給我了那一張相片。 赤裸的我,側臥著面對鏡頭,手上掛著銀鐲子,照不進日光的屋子是淡紅色調,湖水綠的壁紙上反映著浴室門的輪廓,我枕著頭,像在夢中沉思,又像是永遠不願再醒過來。

從未見過這樣的自己,放下防備與自覺的,這樣的身體,一個男人眼裡的我,原來是這個樣子的,透過鏡頭的折射,留下了那一個不再復返的瞬間紀實。

以前不喜歡自己的身體,總覺得有的部位太小、有的部位太大,但是那一張照片裡的女人,很美,散發著連我都沒見過的自由自在。

originally posted 05/07,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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