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October 26, 2008

需要你

我的習慣是,如果喜歡一首歌,我可以反覆地一直一直聽,浸泡在裡頭,直到整個外在世界彷彿融化在聲音之外,直到整個人都消融了。

這兩天我聽的是孫燕姿的"需要你",其實我對流行歌曲不熟悉,這首應該是好久以前的歌了,可能因為最近的心境,突然跟它起了共鳴。(前陣子是齊秦的愛情宣言、夜夜夜夜)

歌詞是:
那天晚上,望著海洋,想了很久才想清楚,是我不安,是我無法擺脫寂寞。
放下自己,忘了失去,我不再是你的唯一,一片寂靜,只剩下海潮的聲音。
明明不在,我學會忍耐,一個人我應該需要你,又逃不開,讓腦袋游在,充滿你模糊的想像裡。 
明明不在,我學會忍耐,一個人曾想過放棄,都明明需要你,卻還猶豫不定。


下午在捷運上,用耳機聽著它,熙來攘往人潮裡,那份無由來的強烈渴望又佔領了我的身體,突然我覺得呼吸困難,喘不過氣來。

Friday, October 17, 2008

journal1016


女人跟我說,她這輩子重複地在兩個夢境裡驚醒,其中一個夢,從年輕時一直跟隨她到四十幾歲,她現在已經六十多歲了,談起惡夢的場景還是餘悸猶存,彷彿那是在叢林裡追逐吞噬她的獸。

一個夢境是她到了學校之後,所有的人都已經在操場集合列隊了,而她無論怎麼奔跑、怎麼尋找都找不到她的班級,她滿頭大汗,急得都哭出來了,還是找不到。另一個夢境是她陷落在不斷崩塌的空間裡,壓縮變形的空間在她腳下旋轉、剝落,她拼命使勁地踩,還是不斷墜落、墜落。

接著她突然說,啊那時候我吞安眠藥自殺被送進醫院,迷迷糊糊之中就是這個感覺,在恐懼裡漂浮與墜落。

說完轉過頭去繼續看著電視,我望著她,這個在她生命中不再被提起的段落,讓我心裡重新留下痕跡,幫助我再一次瞭解到萬事萬物都有著緣由與結果,無論只是個夢境、或是生活裡的模式、或是身體上的疾病。

她的不安全感、害怕與防衛心,我比較可以了解了,那些東西背後竟是長久以來讓她在黑暗裡想要喊也不出來的深深傷痛與畏懼啊。

Friday, October 10, 2008

journal1010


曾和我在印度旅程中多次巧遇的德國人湯瑪士,捎來一封郵件。

最後是在印度南部歌娃島的海邊,我們互道再見,他之後繼續前往土耳其、法國,同樣以自行車環遊,之後回到了久居的蘇黎世,長途旅行的衝擊,讓他決定暫時不回到之前的主廚工作,而半打工地做著自行車快遞員的差事。

我心想,這是個魔咒嗎? 許多曾進行過大旅行的人似乎都要經歷這麼一段轉化與漂流啊,就像內在的什麼已經不知不覺地被改變,而無法回到之前的生活模式裡了。

他的來信,最後一段寫著 : ".......當離開的時刻到來,我雇了一部吉普車把我從普那一路載到孟買,我坐在駕駛的旁邊,就我一個人,觀察吸收著........色彩繽紛的人們,忙碌地、悲慘地、欣喜地、哀傷地、美麗的人們,街頭巷尾的垃圾、牛隻、塵土、噪音、車輛,還有那美好的景緻,印度式的橘色夕陽慢慢消逝在遠方地平線的盡頭。所有曾經發生過的一切,我經歷到的,在這個龐大而令人迷惑的國度,所有與我共度時光的人們........我好像在跟印度道別,我知道聽起來很煽情,但我忍不住眼裡的淚水.........對,是的,我有時候真的還蠻想念印度的.........他媽的印度......真是個奇蹟啊........"。 (湯瑪士在印度有多次冒險犯難的經驗,跨越歐洲至亞洲,整個旅行長達一年半)

看到這些句子,我所認識的印度又抖抖灰塵,從記憶深處鮮活地跳起來,不是黑白照片那被凍結瞬間的打樣,也不是記事本裡細細記錄下的行程,而是會呼吸會移動的一大團氣味、聲響、顏色與形態,既瘋狂又攝人,而這才是我想要記得與喚醒的印度啊,而不是坐在桌前、盯著電腦螢幕,從空白頁面傳來的虛弱聲息,氣若游絲,只剩下一口嘆息而已。我知道它存在著,隱蔽在某一層意識的門後,如果我無憂無懼地呼喚它,一切將如同回應咒語的精靈般甦醒,文字將不再是個阻礙、問題,只看我懂不懂得捕捉它的神韻,手指夠不夠靈巧快速。

Monday, October 06, 2008

postcard 002 擁抱著的宇宙

Love Embrace of the Universe-Heaven, the earth, me and Diego. Drawing by Frida Kahlo, 1947
在這個畫面裡,畫家芙烈達本人坐在化作母性形象的祖國墨西哥的膝上,而她手裡抱著她的愛人迪亞哥,是一個幼小的嬰兒。而它們三個人又被類似佛陀相貌的存在,也就是宇宙給懷抱在一起。兩旁環繞著阿茲特克文化中也象徵著陰與陽的太陽、月亮,平衡著芙烈達的宇宙。
芙烈達在她的日記裡敘述著,和她糾葛了一生的迪亞哥,既是她的孩子,也是她的宇宙。
看過芙烈達畫作的人,都會同意沒有人比她更熟悉什麼是苦難、狂愛了,她一輩子都在兩者的折磨煎熬中生存,並且轉化成創作的力量,而每次看她的畫都會覺得,如實地表達與傳遞內在的訊息,生出深刻強大的能量,觀看的人不自覺就會產生連結、認同。
看到這個圖像,裡頭醞育著一種臣服的溫柔,我們永遠都是被那更大的力量所籠罩、擁抱著,那份力量的包容度非我們所能想像,而它卻又無所不在。
即使我們忘了、不相信、眼不見,它一樣存在著,愛著啊。
This postcard is delicated to the one who loves and gives without questioning, tothe care-givers, mothers and the universe.
這張卡片獻給那無條件付出及給予的,照顧者、母親與這個宇宙。

Saturday, October 04, 2008

journal1004


十月號 AZ TRAVEL雜誌

等不及編輯把書寄給我,傍晚跑到書店買到這一期刊登了我的六頁圖文的旅遊雜誌。

就著黃昏的微光,趕快翻開了版面,看到一張張照片與文字印刷成為色彩斑斕的整體頁面,心裡蠻感動的。
這是旅行後的作品第一次公開,雖然是極少量,不過,總覺得它代表著特殊的意義。

開始有了要寫書的念頭後,日子便在不確定中翻滾,而那不確定中又有一股莫名的、剛甦醒的覺知跟勇氣,非常想完成這個目標,因為現在不做,以後也做不出來了,不管怎樣也要去做,但又常陷入懷疑、不夠自信的低潮,或是寫不出東西來,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了什麼樣的位置上,該怎麼走比較好。

這個成品帶給我勇氣,讓我看到自己的可能性,影像、文字都有著自己的生命力,我必須先把這些種子播下去,它們自會茁壯、成長。我只要相信自己就夠了。

Friday, October 03, 2008

journal1003

17%的滿月。
我虛弱、臗關節痠痛,肚臍下方兩寸留下針灸不當的紫紅青色彩虹瘀傷,銅幣般大小。
溢著臭味的反芻,苦的魚內臟、過期的奶酸跟在角落裡早已腐爛生蟲的水果。
那是罪惡感的味道。
自我厭惡、抗拒與憎恨,在肚子裡擱久了,就是這個怪味。
嘩啦啦吐出一長串字與句後,也吐出了潛意識裡埋藏的垃圾與噁心,一個接著一個湧上喉頭。
吐。
如此醜怪,如此另人心傷。

Wednesday, October 01, 2008

Postcard 001 刺青的左手

The Hand with Tatoos, Moscow, 1978
Photo by Iouri Ribtchinski
這張黑白照片是我在美國唸書期間擁有的。
那時我有不固定蒐集明信片的習慣,美術館、書店、路邊報亭旋轉架、咖啡店門口的小桌上,陸續搜刮了許多具名與不知名的明信片,內容從印象派時期畫作、六七零年代的明星肖像、電影海報到攝影作品都有。純粹出於直覺,收來也不會寫寫寄給朋友,只是默默放到一個小紙盒裡,覺得孤單的時候,拿出來把它們像撲克牌般排列在床上觀看。
它,應該跟著我十幾年了,是我最愛的其中一張,紙張已經泛黃,四個邊角殘留著某年某月一時興起貼在某個牆上的膠帶,最上方有圖釘小孔,仔細看圖片中央還有個該死的被杯子墊過的圓形痕跡,傷痕累累。
照片裡的手,原作裡不知是否應該是往下? 但我一直覺得這隻手是往上伸展的,也就是彷彿我是從手的主人的角度,來打量、解讀它。一隻手,包涵著許許多多符號、形狀、刺青圖騰、數字,神秘而難解,它從身體外獨立出來,不經意訴說著主人的漂泊與歷程,這是什麼樣的一隻手啊? 這又是什麼樣的一個故事呢? 新月形狀的傷痕似乎咧開了嘴微笑著,就連指甲縫藏著的汙垢也像是故事的一個段落般,說著什麼。
仔細看,圖案裡有2、6、9幾個數字與一個問號、SOS求救信號、十字架、纏繞著吐信之蛇的刀子、(也許是)regu這個名字、與其它幾個奇異的標識,還有中指與無名指上圓形的釘孔痕跡,這像是水手的手,或者說一個遠離了出生地、長年漂泊在外的靈魂的手,生活必定是困頓而艱難的,這隻手,經歷了太多太多黑暗的苦澀,觀者不需要看手的主人長得什麼模樣,它已說出了一切。
它蘊含的情緒與故事,是我一再被這個單純的影像深深吸引的原因,而或許正因為看不到其它的部份,我的感受是,這隻左手也籠罩在一股近乎不祥、悲劇性的浪漫氛圍裡,從過去延伸進下一個我雖好奇、但永遠也猜不到的畫面裡。
這張明信片獻給我生命裡的黑暗力量、神秘事物與說故事的人。
This postcard is delicated to the power of darkness, mystery and story-tellers in my 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