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October 09, 2007

The Market


Goubert Market, Pondicherry 10/06
正午又騎車晃到象神廟,不知道是不是時間的關係,上次在外面的那隻會幫人們祈福的美麗大象並不在,剩下空空的位置。破爛木板搭成的臨時寄鞋櫃,是一個半盲的老頭在看著,鞋子交給他,他遞過來一張破紙片,上面寫著號碼;賣祭祀品的攤上,放著一個個小籃,裡面擺好蓮花、香蕉、椰子跟一種叫不出名字的植物。

廟前總是聚著乞討者,坐在地上、走過來指著嘴巴,討食物吃;側邊路口總有兩個賣花的老太太,一個賣著香花,一個面前一桶已經開到荼蘼的玫瑰,那些豔嫩的紅粉花兒,眼看就要謝了,跟老太太臉上市儈的表情成為奇異對照,我忍不住又偷偷拍照,看到有人拿相機對著她,她轉過來,「笑一個!笑一個!」一旁有人逗著她,她微笑了,拍完後她對我咕噥著方言。
「她說要收十盧比。」
「不要給她。」周圍的人七嘴八舌地給著意見,我不習慣用錢去建立跟被拍攝者之間的關係,收起相機默默走開了。

旁邊一位兜售小鼓的販子,跟在我身邊,「妳是從哪裡來的?」我看了他一眼,這個男人有著一張圓圓的、討喜的臉,卷髮,一雙和善的眼睛也是圓滾滾的,身上揹著五六個手製的牛皮鼓,手指一邊靈巧地在鼓面滑行,發出極有彈性而清脆的鼓聲來。
「我是從台灣來的。」
「台灣啊。」
我把相機對著他,「拍張照吧!」他停下腳步來讓我拍。
「可以把照片送給我嗎?」
「可以啊,給我地址,我寄給你。」
他面有難色,「我沒有地址,我是個賣鼓的,到處漂泊為家啊。」
「那也許等下一次吧。」我故作輕鬆地說,心裡也知道要再見面是不容易了。

離開象神廟,我漫無目的地往看起來熱鬧地街道走去,這個鼓販還跟在旁邊,
「妳要去哪裡?」
「我也不知道,到處走走看看拍照吧。」
「我帶你去市場,很熱鬧的。」
我半信半疑地順著人潮走,閒聊之下,才知道他是從北方城市瓦拉納西過來討生活的,已經來朋蒂切里六年了。
「生意好嗎?」
「還過得去,有時候我賣兩個、六個鼓,有時候一個也賣不出去,但是這裡比家鄉好,可以賺錢。」
「這手鼓是你自己做的嗎?」
「是啊,做一個大概花兩個小時而已,刨木頭、繃牛皮、雕花,不用太久時間的。」
「你要帶我去那兒啊?」
「前面有當地的市場,魚市場、蔬菜市場、水果市場,一攤接著一攤,很大的。」我從來沒有在地圖上發現這個市場,去看看也無彷。
「你不用去賣鼓嗎?幹麻跟著我?」
「沒關係,我可以邊走邊賣啊!」一邊篤篤敲著鼓,引起路人側目。
「ㄟ,我可沒有錢付你導遊費啊!」我笑笑的說,非常小家子氣地先來個下馬威,以免等下討價還價的場面尷尬。
「不收妳錢的,別擔心,我不需要這個錢。」他微笑。
「你叫什麼名字啊?」
「斐林。」
「妳還是學生嗎?妳幾歲?妳是做什麼工作的?」又來了,這是印度人最感興趣的幾個問題,每天我都要被問個好幾次。
「不是學生了,我之前在報社工作,嘿,年紀也不小了。」
「是嗎?我二十六歲。」
我看看斐林,穿著樸素的衣服,說起話來老氣橫秋地,一點也不像個二十幾歲的人,只有他圓圓的臉還透露著些許稚氣。
「前面路口過去就是魚市場,妳自己過去吧,我要去清真寺祈禱了。」他跟我告別,揮揮手,跑過另一邊的馬路去了。

踏進魚市場裏,過午的陽光從上方籠罩著四方型的空間,一攤攤的魚販佔據著各自的攤位,前面擺著漁獲,大多是魚蝦,已經切開的魚身嗡嗡地蠱惑著蒼蠅,或許生意不是很好,穿著各色紗麗的販子,臉色微慍地叫賣著,看到鏡頭也擺擺手不願意被拍,有點失望,但倒也無所謂,我停下腳步來,慢慢用眼睛去吸收這個市場它活生生的氣味,相機捕捉不到的,陽光的味道、魚腥味、海水味、人味,看著販子與客人交談議價,有些還不死心地招呼我這個旅客,希望我買條魚回去,很多攤販都是帶著小孩的家庭,有點鬧哄哄的,賣印度奶茶的小販提著一只保溫壺穿梭其間,攤子與攤子之間的樑柱掛著神像,趨吉避凶、助生意興隆。

轉個彎,經過幾個蔬果攤,進入後面一區,一列列微黯窄巷內分別是賣香料與雜貨的小舖,數不盡的乾貨與香料用及腰的粗麻袋裝著,刺激辛辣的味道瀰漫在微塵裡,我忍不打起噴嚏來,女人俐落地剝著大簍大簍的大蒜,茶葉、咖啡裝在老玻璃櫃裡,昏暗的光線從房頂漏下,看店的老人們與光著上半身的搬運工,好奇地打量著我這個外來探險者的存在。

我走進窄巷的深處,是更多的店鋪與當地生活的氣味,交織混雜著微微刺鼻香料的與各種大地雜糧的豐香,一種我幻想過千萬遍的、只屬於印度式的況味。

Lucky Photo Store

我的印度手機不知怎麼無法往外撥打電話,詢問了好幾個地方,最後是好心的雜貨行老闆幫我聯絡了電訊公司,說是當初在瑪瑪拉普蘭辦門號的那家店,忘了要我繳交一份印度當地的住址證明,所以不符合規定,現在被停話了,如果要復話,必須在龐蒂切里當地再繳交所有的文件,護照、簽證影本、表格、補繳的住址證明、還有一張照片。

這個規定,非常不合人情,不管本地外地人,都要繳交一樣的文件,要外國人拿出一份在印度境內的住址證明,本來就強人所難,荒謬的是我的手機號碼都用了兩個多禮拜,又突然被停話了。但是要跟印度人的規定講理,既花力氣又達不到效果,我只好想辦法乖乖把文件準備齊了,但是唯一的一張照片上次申請時已經用掉了,問旅店櫃檯哪裡可以拍照,「拍照?除了櫃檯這裡不准拍照外,其他花園啊庭院啊都可以拍的。」「不是的,是我想拍證件照,可以去哪裡拍?」「妳可以沿著運河往東走,經過木屋旅館,就可以在左手邊看到一家幸運照相館。」

騎車找到這家幸運照相館,櫃檯的人先問了要拍什麼尺寸、多少張照片,先繳了錢,遞給我一個小信封,指指通往後方的一扇門示意我往上面走。推開門,是間還算寬敞的簡陋攝影棚,兩個工作人員各據一個電腦工作檯,樑上掛滿了印度家庭的全家福照片,天花板的電扇開得很強,卻掩不住室內嗆人的男人体味。幾盞閃燈草率地架在兩旁,一把塑膠椅,空無一物的泛藍背景,我看到門口旁邊有間小梳化室,有個穿著白衣白西褲的印度男人,很認真的對著鏡子一下下地打理著頭髮。

其中一個工作人員指指我,又指指塑膠椅,要我先拍照,稍微整理一下頭髮,才剛坐定了,他指了一下鏡頭,意思是要看那邊是吧,快門就按下去了,拍完也不理我,馬上招呼起另外一位客人,我看到另外一頭的電腦上已經出現了剛拍好的畫面,哎呀,糟透了,怎麼要拍之前也不先打聲招呼啊?「我可以再拍一張嗎?這張沒笑不算啊!」他們還是不怎麼理我,只是要我等候著。

我無奈呆看著攝影師指揮著那位盛重其事、穿著燙得筆挺白色衣褲來拍照的男人,用各種手勢指示著他調整動作,我在心裡替這兩個活寶配著對白,看起來好像是在說:
「再往右一點,再往右一點,好了好了太多了,再回去一點」。「那這樣可以嗎?」
「身體保持不動啊,肩膀也保持不動,下巴再縮一點,對對對,就是這樣,ㄟㄟ,臉往左調整個十五度,再過去一點,太多太多了,轉回來一點。」
「這樣嗎?」
「是往左不是往右!好了好了,就這樣不要動了啊,要正式拍了。」
我看著那位已經擺姿勢擺到全身僵硬的男人,已經忍不住在心裡大笑了起來,真是太妙了啊,接著攝影師又指使著客人往前往後踏步,擺出正在向前邁進的全身照,同樣也是彷彿捉弄著客人似地不停地一下往前、一下往後又定格,定格之後又細微地校正著姿勢,折騰半天最後好不容易滿意了,很爽快地啪啪按下了快門。

又輪到我拍照時,攝影師這次很盡責地說:「來!看這邊啊,注意我的手勢,臉往右邊傾斜一點,對對對,ㄟ,太多了,再回去一點,瀏海掉下來了,ㄟ,好好,ㄟ,瀏海又掉下來了,好了,注意要拍啦!」

想到剛才的畫面,笑容很自然地綻放。

小紙袋裡裝著四張最後用剪刀手工裁剪的照片,即拍即拿,七十五盧比。

藍色紗麗

早上九點開始是修道院客房打掃時間,穿著寶藍色紗麗的女管家們,悠哉穿梭在走廊樓梯間慢吞吞地做著清潔工作,看到了正要外出的我,總是問要不要打掃房間,一個人住,實在沒什麼好清理的,通常是婉拒了。

其中有一位長得特別漂亮的,常常砰砰砰大力的敲著我的房門,打開了門,她那張臉是不笑的。

「打掃房間!」
「不需要了,一點也不髒。」
「打掃房間!」她好似聽不懂一般重複著。
「真的不用掃了。」
「妳今天離開嗎?」
「不,我還要住下去呢。」
「倒垃圾。」
我把只有幾張紙屑的簍子遞給她,她居然順手就把垃圾從陽台往下倒,再把簍子還給我,我往下探頭看了一下,嘿,好傢伙,垃圾都給丟到一樓的大樹上了。
「換浴巾、給妳衛生紙。」
「浴巾剛剛換過了,衛生紙我還有啊。」
「我要換浴巾。」她堅持著,一邊往門內逕自走進來,粗魯地把乾淨的浴巾又收走了,走時一邊還往浴室探頭檢查,最後不甘心地望望我的房間,走了。

下次再來大聲敲門時,我就不開了,因為很怕她又把垃圾倒到樹上去啊。

Sunday, October 07, 2007

Still Life

Goubert Market, Pondicherry 10/06

小記


抵達朋蒂切里後,我在Sir Aurobiondo修道院的海邊旅店住下,位在三樓面海有露台的二十八號房。房間挑高寬敞,滑石地板、附蚊帳的兩張單人床、還有書桌。四百盧比一晚。看了房間很滿意我想也沒想就決定留下了。

朋蒂切里海濱大道頗有歐式風情,巷弄間的法式殖民地建築仍然有著迷人韻味,市區的街道比起別的城市要來得乾淨,只是這裡仍然是印度,三輪車伕乘涼樹下可有可無地等著生意上門,小運河的水已經乾涸荒蕪,入夜的路邊躺著奄奄一息的流浪漢,吉普賽小孩牽著猴子到處乞討。

第一天我步行市區感受它的環境,隔天我決定到樓下小屋去租腳踏車,負責的人叫做Kirpa,他很仔細地跟我解釋車鎖的用法,指著玻璃下壓著的地圖,告訴我往修道院各個部門的路線以及傍晚集體靜坐的時間,他長得精瘦、皮膚黝黑,有著一雙鷹眼,他印度口音濃厚,講起話來略帶一點神經質,我要很仔細地聽才能捕捉到他要傳達的內容。

「妳住的房間是二十八號房嗎?那個房間本來是六百盧比,因為妳一個人才算妳四百的。妳可以換到二樓的房間,比較小,但只要兩百五盧比,妳不要跟櫃台說是我告訴妳的喔!」
「妳可以買二十盧比的一日餐卷,早餐午餐晚餐都到修道院的食堂吃飯,那裡又乾淨又有營養。」
「想要到Auroville是嗎?妳可以去修道院的租車服務部門,他們有去Auroville的行程,很便宜的。」
「晚上有免費的電影放映ㄛ,七點十五在修道院門口見吧,帶妳過去。」

Kirpa的小道訊息幫了我很多忙,比起櫃檯那幾個略顯冷淡的面孔,他的熱忱與好心在旅途中顯得可貴。雖然我不知道他的身世背景,但是看到Kirba在修道院虔誠模樣,與談起提昇意識、於神連結時認真的表情,我想我應該可以暫時放下戒心,相信這個我在朋蒂切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妳剛剛吃了什麼早餐啊?鳳梨汁跟木瓜優格是嗎?為什麼不買餐卷去食堂吃呢?妳要知道早餐對人是很重要的,就像我們要跟著大自然的起伏節奏早睡早起的道理是一樣的…」,Kirba的話閘子一打開可是很難停下來的,我趁著有人來租腳踏車的空檔趕緊溜走了,「Kirpa謝謝啊!下午見!」

今天天際清朗,早上剛洗曬的衣服一下就乾了。一掃前幾日的反潮與悶熱,遠遠地,終於可以看到海天交界處泛藍的地平線了,把露台的門敞開,讓陽光與海潮聲進到房間裡面來。

Fear

開始單獨旅行一個多禮拜,各式各樣的恐懼開始浮現,那天我哪裡也不想去,只想一個人靜靜地待在旅店房間裡,跟自己相處。

我求神,求祂幫助我完整體驗旅途中感受過的恐懼與害怕,讓那些情緒不再以各種形式阻礙我、包圍我,讓我可以自由、輕鬆地與發生的人事物連結。我求神幫助我看清我的恐懼與它的根源。

我害怕每一個在街上想要與我交談的人,他們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一些利益。
我害怕每一個看似和善的印度男人,腦子裡不知道打著什麼鬼主意,最後總是突兀地希望接觸到我的身體,而我因為怯懦而無法在第一時間保護自己。
我害怕無法在眾人注視下自在地拍照、觀察人們的生活,我害怕冒犯、激怒他們。
我害怕老、窮、病人們因為飢渴太久而貪婪凶狠的表情,與我不施捨的罪惡感。
我害怕被騙、被偷、被欺負、被闖空門、迷路、搞不清方向。
我害怕在這旅程中一無所獲,捕捉不到想像中的畫面。

當我靜坐,在體內去經歷這每一種知覺時,才知道自己在路上是多麼地恐懼與畏縮,而這些感覺也覆蓋著我全身,縮緊在我的喉嚨、胃部裡,使我無法直接地感受、反映真實的外在狀況,我的恐懼過濾了一切,看到了不同樣貌的風景。而當我接受了我的恐懼,反而自由了,就像它是一個朋友而不是陌生人,當它出現時,我只要跟它打個招呼抱抱它就好了。

Friday, October 05, 2007

Ganesha

Ganesh Temple, Pondicherry 10/04

Thursday, October 04, 2007

The Ride


「你確定這裡真的是巴士站嗎?」
站在兩條黃土路的交叉口,放眼望去不要說是巴士站牌了,連個路人都沒有,而那年輕的計程車司機露出羞赧的笑容,無可奈何地兩手一攤,「就是這裡沒錯。」
「這裡真的是ECR路嗎?這裡可以搭到往龐蒂切里的巴士?」我還是狐疑。
「是的。往龐蒂切里。」
司機討了車資,我多給了十塊小費,要他陪我等到巴士來了為止。
沒多久遠方塵土飛揚,這個好心人奔跑到馬路中間幫我去攔車子,「來了來了!」
「你確定是這班車沒錯嗎?」我邊跑邊問。
「是的。」
巴士如往常沒有完全停穩,只是我的行李太重,沒辦法像印度人那樣靈活地邊小跑步邊跳上車,巴士只好慢下來,大背包下面橫綁著的瑜珈墊卡住了狹窄的車門, 又拉又推,我狼狽地擠上了公車,上去後才發現座位已經坐了九成滿,一車子男人,包括司機和車掌,全都盯著我看;好不容易把背包塞到前面的一個空位旁, 我往後找了一個看來最安全的位置,旁邊靠窗坐著的那位,正在睡覺。

車子快速地行駛在黃土路上,沒有空調,敞開的車窗吹進混雜著海洋與陸地味道的微風,車裡大部分的人都寐著,我這才看到車裡的乘客有兩三位印度女人,坐在左後方的那一位緊緊地牽著先生的手,偷偷打量她美麗的輪廓,她對我友善地笑笑。

車掌走過來要我買票,我拿出已經準備好的零錢,當地人告訴我車資只要三十五盧比。
「九十盧比。」
「到龐蒂切里九十盧比?」
「零錢晚點再找給妳。」他不再理睬我,兀自走開了。

印度人的邏輯真妙,一早上我問了民宿主人、商店老闆、觀光局辦事員到龐蒂切里的巴士要怎麼搭,每個人的答案都不一樣,有的說要到巴士站,有的說某某大馬路就有得搭,最後是餐廳的服務生告訴我,要搭最快速的直達巴士就要到ECR路,但是不一定有位置,要走就要趁早,原本還想多待一會去跟孤兒院的孩子們說再見,只好趕快拿了行李上路。

果然,巴士沒有站牌,要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半路攔截,上面也沒有任何可供辨識的英文,車掌也理所當然地不找錢,前座的男人把座位放得極低,他伸懶腰的手離我的臉只有一吋;我抱著布包坐在位置上,看著窗外單調荒蕪地景色變換,覺得一切都還算順利,感謝老天,也許在印度只要用印度的邏輯來思考辦事就行得通,太認真是不行的,反正最後還是可以到達目的地,但是要習慣印度的節奏與韻律。

車廂裡放著略顯吵雜的印度音樂,曲子與曲子中間還夾雜著電影旁白般的口白,這樣的音量,對睡覺的乘客卻奇異地不造成影響,車子超車時,總是誇張地按著喇叭,在感覺快要撞到行人或前車時輕巧地溜過。

在車廂輕微地顛簸中,我突然感到一陣輕鬆,旅行中的移動總是最讓人疲倦的,但我暫時不用擔心什麼,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裡,在這個老爺巴士裡,我只要單純地做一個旅客就好,它會把我帶往下一個目的地;而巴士疾駛的過程裡,彷彿有一種時光錯置重疊的感覺,這樣的一條路上,這樣的一個旅程裡,它可以是一九七零、一九八五、也可以是二零零七,似乎,都沒有什麼差別或太大的改變,這個是我在印度旅行中常常捕捉到的奇妙瞬間,一種停滯感,一種氛圍,是它讓今天在印度旅行依然迷人而有趣,雖然外在的變遷多少改變了印度的樣貌,但是旅程中仍有太多復古不變的時刻、畫面,是這些時刻吸引著我,引導著我回到這裡來重溫舊夢。
那在外面世界已一去不復返的片刻,在印度的某一個角落,某一條公路上,仍是現在進行式,仍在為我發生。

Missing you

Mamallapuram, 10/02

Wednesday, October 03, 2007

Brahman

Kanchipuram 09/31

孩子們


Elkanah Children's Orphanage, Mamallapuram 10/02


黃昏我趕著想在五點半前到達海岸之廟,把預購的門票用掉,從民宿旁巷子抄小路,經過孤兒院,幾個孩子邊和我打招呼邊把我拉上樓,熱情而殷切的臉龐,小手不斷延伸過來,我的心早已融化成一堆,要拒絕他們真的很困難,想想海邊的景色好像看不看也無所謂,便跟著上樓了。

從剛來到瑪瑪拉普蘭的那夜,與其他剛從合一大學上完課程的六、七位祝福給予者來拜訪過孤兒院,三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孩子,席地而坐圍成一個圓,我們清唱Moola Mantra,接著輪流給孩子們祝福,年紀小的孩子,似乎完全地臣服接收著這份恩典,放在他們頭上的雙手所感受到的能量回應是驚人的,一邊給著祝福,很多小孩已經陸續進入夢鄉,互相依偎著,結束時有一半以上的孩子都睡著了。那是一次很深刻而奇妙的體驗,我想起指導老師曾開玩笑地說,嬰兒的意識狀態是很高的,而他們一般都比成年人要喜悅地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些無家可歸的孩子有種對命運順從而單純的心,他們對愛的需要表達直截地讓人動容,他們是這麼地願意被愛、願意把自己投入愛的懷抱裡,沒有懷疑,沒有遲疑,那份敞開的心,帶給我的遠比我能帶給他們的多太多。

樓頂上十來個孩子,最小的連話都不太會說,大的則幫忙著管理這裡的老師阿姨洗碗打掃,看到我的來訪,紛紛圍過來,有的和我握手、有的好奇地摸著我的頭髮、有的擺姿勢要我拍照、有的急著說著自己的名字,數雙黝黑的小手在我頭上身上,這些孩子都算乾淨禮貌,看得出來主人的愛心與照顧,從附近與外地送來這兒的孩童,有些是失去雙親、有些則是父母無法養活他們,在印度看過許多在街頭討生活的小孩、甚至睡在街上的,他們算是幸運的一群,這裡有飯吃、有地方睡,他們有著彼此。

孩子非常喜歡拍照,不斷要求我拍一張,大的孩子也纏著我想要拿相機自己拍,相機裡的他們好像一種存在的証明,每一個小孩都有不同的鮮明個性,愛撒嬌的、愛欺負人的、苦瓜臉的、愛哭的、愛表現的、愛被抱著的、愛坐在遠遠的……。我看著每張小臉,希望鏡頭可以捕捉他們的模樣,感覺神就在他們中間,擁抱疼愛著,我抱著其中一個男孩,他突然靜默起來,抬起臉來靜靜地望著我,探進我的靈魂深處,那幾秒鐘裡,我似乎走進了一種永恆的靈在,他的眼睛像是神的眼,慈悲地映照著時間空間裡如此渺小的一切。

走時我承諾明天我還會回去,離開前我希望再看看他們。

My dearest children

Elkanah Children's Orphanage, Mamallapuram 10/02

Tuesday, October 02, 2007

閃電

像是延續著昨天夜裡的故事,剛剛,又開始了雷陣雨。

靠海平地的暴風雨聲勢是驚人的,烏雲在天際戲劇化地快速更迭變換,又彷彿長了腳,追著人跑,一秒鍾前的清朗天空,轉瞬變得神秘而黯沉,捲起了陣陣沙塵,吹得人眼睛睜不開來,千萬枚錢幣大的雨滴傾盆而下,攤販急急忙忙收拾,拉下布棚來遮雨,行人走避不及。

向晚的天際裡,在遠方地平線的盡頭,響著無聲的雷群,每一個雷,光亮了已經黯淡下去的雲層,從背景打出勾勒著細緻銀白色邊框的雲朵,傳遞著天與大地之間的默默訊息,還在合一大學上課的一個夜裡,我第一次看到如此綿密而美麗的閃電,據說這是在平坦地形上常有的景象,仰頭望著雷群如此具體而無聲地呈現它的故事是驚人的,一場大自然的默劇藝術,它的美令人屏息。

昨晚睡前,停電了,位在頂樓的小房瞬間成了黑暗的孤島,連房頂的電風扇都停了,整個小鎮,陷入無星無月的漆黑裡,窗簾縫隙與浴室小窗,閃起一下下雷光,我意識到我孤單的存在,蓋著薄被,仍有掛念,無處可去,在南印度靠海的此地,離一切都有那麼點遠,而窗外的閃電,伴著我直到睡去。

旅程開始,我一個人,在瑪瑪拉普蘭。

I long for you

Kanchipuram 09/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