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December 29, 2007

Hotel Saradharam


Chidabaram Dec29
幽黯國度
我的名字只剩下一個符號
無所謂人們如何發音
我可以成為
任何模樣
我想要的 我都可以
老鏡子裡鋪著白床單的床上
我從喉嚨深處呻吟呼喚
這一刻起
要讓自己自由
我看著
我的姿態

Composition003-Running Away

Composition002-Lies

Thursday, December 27, 2007

Angels

Having fun with the kids. Mamallapuram December

Composition001-Distance

Pondicherry December07

Wednesday, December 19, 2007

LOVE

Karbiparati, Mamallapuram
穿過早晨依舊冷清的市集,我懷裡抱著小莫妮卡,右邊一個緊拉著褲腳跟著,卡畢帕拉迪還有另外三個孩子在後面慢慢地走著,他們都穿著紅色細格子襯衫、咖啡色短褲,第一顆釦子整整齊齊地扣著,有的釦子早就遺失了,不合身的褲子裙子都用綁在身上的黑繩繫住。他們領我走向通往海邊的幼兒園,其它的孩子都去學校,這幾個年紀還小的就到這裡來,園裡很簡陋,孩子到了就自己坐在地上開始玩耍,我站在門口看著卡畢帕拉迪,喊他,他抬頭看看我,跟我再見。

他微笑著輕聲道別,好像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好像他習慣、暸解這樣的道別,或是其實他什麼也不懂,我覺得心碎,想哭的感覺湧上來、湧上來,我忍住了。

順著小徑,我走到海邊,面對著洶湧的大海,波浪無止息地沖刷著沙岸,像是輕巧地塗抹一層又一層白色泡沫。我靜坐了很久,一直到心情平復了,我回旅店收拾背包,準備往下一個地點前進。

路上很順利,搭巴士,換車,新城市,住進下一個旅店。

但是一切都不對勁。

便宜的房間緊鄰著街道,馬路上的喇叭聲車聲一陣陣氾濫,隔壁房間的房客大聲地關門、喧嘩,我躺在床上,對噪音感覺疲倦,我需要一點全然地安靜,一個人,只要幾分鐘就好。我想起卡畢帕拉迪,那小小的孩子,我哭了。讓自己沉浸在悲傷裡,我讓自己哭,我知道只要哭完,就會覺得好多了,全然進入與他分別的感受裡,我感覺自己的心溫柔地、棉絮一般地撕開了,泉湧出無止盡地愛、無止盡地傷痛。

前幾日我重返印度的旅程,地圖上的第一個圓點,就是馬瑪拉普蘭。海邊小鎮夏暑懊熱已退,旅人多了起來,這是一個恬靜、平淡的地方,而我回來,帶著在台北募捐的衣物,一些現金,想要探望孤兒院的孩子們。

週末的下午,孩子不用上學,在樓下玩耍的小孩看到我蜂擁而上,「Auntie!」「Auntie!」地叫個不停,一雙雙小手熱情地伸過來。我端詳每個小孩的臉孔,他們和兩個多月前看來不太一樣,不知是季節或食物的關係,大部分都瘦了,有的孩子還記得我,我尋找記憶裡那個小男孩的臉,希望他還在這裡,他靜靜站在別的小朋友後面,我認出他了,他還在。

上回他教過我唸他的名字,「卡畢帕拉迪!」「卡畢帕拉迪!」他一邊重複著,一邊取笑著我的古怪發音。我對這個三歲的小男孩印象異常深刻,有一次我抱著他,他靜靜看著我,望進了我靈魂的最深處,像是以他的純粹存在,和我的存在互相見面相望,那幾秒鐘的瞬間,帶給我很大的震動,雖然其它的孩子也很特別、讓我動容,但他在純真之外的那份本質,很難以言語準確描繪,他的存在、他的表達、他的方式,超越一般孩子所能達到的,我想那是與生俱來,無法透過學習。

在這個二十五個大小孩子組成的空間裡,他們除了分攤繁重程度不等的家務,也各自佔據著地盤,必須懂得怎麼在生活上照顧自己,甚至照顧比自己更小的,換衣服、梳頭、洗碗、進食、洗澡,卡畢帕拉迪是倒數第二三個年紀幼小的,他很瘦,穿著窄窄的背心與小長褲,頭也剃光了,明顯地比兩個月前懂事許多,他不像其它的小孩那樣糾纏喧鬧、粗魯地搶玩具打架,他很乾淨、俐落,很安於他所在的空間裡。

卡畢帕拉迪戴著我的耳機,靜靜地聽MP3裡的音樂,他很喜悅,他對孤兒院的主人比拉先生說,這裡面有聲音流出來。

我歡喜著這個小男孩,常常抱著他,有時候他想去玩,從我腿上輕巧地離開,過了一會兒,又回來我懷裡。當他發現我在注視他,他用一種害羞的表情回應我,像是孩兒的調情,他懂得我的喜愛,安然自在,或是當我在問他問題時,輕聲地回答著「Yes」「Yes」,雖然他聽不太懂英文,可是那一種可以互相溝通的感覺,似乎不是透過語言,而是透過更高、更深的一種方式。我迷惑了,他明明這麼幼小,怎麼會懂得這世上最微妙深刻的表達與流動呢?還是因為他還小,才能保留這個能力?我觀察他吃飯、說話、與週遭一切互動,他不是「知道」,他是「懂得」,彷彿世界本來就是這個模樣,沒有恐懼慌張,沒有驚奇興奮,就是臣服、就是接受與平靜地喜悅,就是愛。

我想也許孤兒院的這些孩子,在匱乏與單純的環境裡,還能保留著每個人來到這一世前老天交給我們的禮物,在長大的過程裡,我們的心慢慢地剝落、遺忘了那最初始的本質,偽裝堅硬起來,而卡畢帕拉迪與我的連結,讓我深刻地回想起這個禮物,人與人之間並無分別,我們每個人都是神,透過彼此我們學習生命裡的一切光亮與黑暗,一個敞開著心的孩子,告訴我活著與愛著的真正感覺,只要穿越了覆蓋包裹著心的重重恐懼與執著,可以再一次回歸到這個地方。

那是家。

我抱著卡畢帕拉迪,當他在我身邊,愛從我的源頭自然地流向這個孩子,因為他是純粹的,讓我映照真正的內在,我尚未擁有過的小孩、也許擁有過又失去的小孩、愛過又無法相聚、渴望而痛苦過的那一切,我是母親,我是女人,我是孩子,我是豐盛滋養的泉源,我是懷抱生命的子宮,我是單純的了解與給予。透過他,很輕易地連結到愛,無條件的愛,當我與他分離,便開始害怕失去這一份連結,但我必須學習看見,它無法被失去,因為那也是我與生俱來,我的禮物,我的存在。

是愛。

Monica

Monday, December 10, 2007

Womb

11 months old
這是我第一次跟她見面。

我看見她被淺白發藍的透明液體包圍著,初步成形的嬰兒,她很小,有著黑點般大小的眼,混沌太初之始,她是清醒著的。

我可以覺知到她的覺知,她微弱地呼吸,一下下起伏地心跳,呼應著遙遠星空裡宇宙的震動,低沉而快速。我看著她,沒想到她是這個模樣的。

在母體的子宮裡,吸阭著養分,她可以聽見外面的世界,人們說話的模糊聲響,有人走近又走遠了,她感到自己在慢慢移動中,有人把雙手貼向她,有人把嘴跟耳朵靠近她,好像在跟她進行著對話,但是大部分的時間,她聽見的只有水的盪漾與自己的心跳,在一片真空狀態的靜謐裡。

她看不見。其實也聽不太清楚。可是她觀察著自己以外的一切。好像她的小小身體不斷地接收著訊息,那些斷斷續續的聲響與光影,她捕捉著,感受著,同時建構著她對這個世界的初步想法。

我感覺到她的遲疑、她的不確定,雖然和母親緊密相繫,但是對她來說那是一份無法信賴的感覺,因為每一次母親情緒波動,她就感覺到一份幾乎窒息的收縮,她感受到母親,母親的念頭與不安,也是她的念頭與不安。她不瞭解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她覺得她即將要降臨的世界,似乎跟她想像的不太一樣,她不確定她到底是不是應該來到,她不確定她會不會被全心全意地愛著,她懷疑著。

但她知道她必須經歷這段旅程,和愛有關的旅程,這是她在大氣裡像一粒星塵般緩慢飄浮著的時候,就已經明白的了。這將會是她生命的全部。

我看見她。瞭解她最初經驗的那一切,是我生命最原始的記憶與原型。她對愛的需要、體認與勇氣,是她努力交給我的所有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