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April 21, 2008

消失的夢

The moment nothing is lacking, dreams disappear.
當一切不再匱乏的時候,夢就消失了
。── OSHO

在出發往印度旅行前,我問過我的deeksha老師Amira,我的人生伴侶,什麼時候才會出現?她接收了訊息,很溫柔地告訴我:在妳完整地經歷自我的內在,學習到什麼是真正的關係之後,那個伴侶自然就會出現。聽到她這麼說,一方面覺淂有點安慰,這個人,他是在的,一方面感到,自己還有好長一段旅程要經歷,這個功課,要花上一輩子、好幾輩子的歲月都有可能。

在旅程上,與自己沉澱相處,內心的某一部分不知不覺悄悄地轉化了,我似乎不再像以往充滿無止盡地等待與追尋,而漸漸瞭解到,也許過去的我所想像、盼望的人生感情道路,它未必適合我,也許我就是必須學習,明白自己早已經置身於一條獨特而豐富的路徑之上。

上路之後,回顧以往,有一個很清楚的體驗是,當我不再是一個人的時候,也就是說身邊出現可以一起走一段路的同伴的時候,我的存在,一部分因而變得鮮明,一部分卻逐漸消失、黯淡至死亡,一方面我渴望同伴,一方面我恐懼窒息,我變成一個忌妒、憂慮、而孱弱的個體,親密滋養我,卻也讓我如釋重負、不知所措。

在最近的幾次深刻的靜心與釋放裡,我可以比較清楚地觀看到,有距離的感情對我彷彿分外地真實,而我會有意識、無意識地去創造出這樣的故事,投身、沉溺其中,距離給我ㄧ種奇異地幻覺,一種熟悉的歸屬感,當這種幻覺淡去時,當看見距離帶來的不足與疏離時,我進入一種巨大的痛苦裡。

這個模式,呼應了我與生命中最初的兩位男人-父親、哥哥之間永恆的關係互動,我甚至看見了一個影像,在一團雲霧中的父親與哥哥的形象,異常地遙遠,如夢似幻,他們始終在我生命裡,但遙不可及,在情感上無法給予,因為他們本身的匱乏與缺憾。看見這個影像之後沒多久,我知道内在的深處開始撼動搖晃,有些什麼開始要鬆動、崩潰,沒過幾日,痛苦像是融化的川河源源不覺地流瀉而出。感情的原型,它背後的始末,讓我進一步接受、原諒了自己,以及對方,也明白我必須從自己開始,去圓滿修補與父親、哥哥之間的關係,不然,這股缺憾的能量會不斷在生命裡找尋出口,創造出相同的故事來。

在靜心裡,允許自己進入黑暗中的黑暗,需要被看到的一切,緩緩湧現、包圍,傷心、失望、罪惡感、苦痛,像是遮蓋真實的布幕一一地被掀開,我看見我非常地思念我的父親,我不是沒有感覺,我希望他可以在身邊、為我存在,可是我不懂得說出來,就像他也不懂得說出來他的需要與傷痛,而我所做的,就是一而再地創造出相似的距離、相似的情節與眼淚,我看見了,我像一個小孩,不斷地嚎哭。

我看見我們對愛我們的人所做的,就是我們對自己所做的,它有著一式一樣的線條與輪廓,我們在外在表現出來的暴躁、憤怒、不耐煩與批判,它其實是來自於我們在內在對自己的無法原諒與接受,在願意原諒自己的當下,塵封其下的種種也開始消融、淡去。

我對自己的恨消退了,我對愛我的人的那份恨,也如潮落隨之慢慢消退。

在最近一次的靜心快結束的過程裡,有一個奇異的啟示,我看見曾與我經歷過關係的臉孔,在無聲中,在無垠裡,一張誕生與消逝在另一張裡,其中也出現了爸爸與哥哥的臉孔,他們原來都是同一個存在,象徵著同一個旅程,只是不斷地出現,幫助我學習與明白,關於愛,關於我的心與有限的智識所能理解到,最大的愛、與最高的光。

Friday, April 18, 2008

Nowhere to go


午間的酷熱,我躲在房間昏睡,朦朧間聽見有人小聲敲門,是隔壁的年輕房客,他蓄著小平頭、戴著眼鏡,一張笑瞇瞇和氣的臉,我和他打過幾次招呼,看到他在附近和當地小孩玩球,但是沒有交談過。

「嗨!你好。」
「我今天就要離開去孟買了,這兩本書送給妳好嗎?」
我看了一下,一本是學當地方言的讀本,一本是英文版的奧修瑜珈的秘密。
「上次聽到妳在房間唱咒,我想瑜珈的書你應該會喜歡」,他有點害羞的微笑。

我和這位從紐約來的男生史考特聊天,一起用餐,才知道他是技術工程師,還去過台灣的高雄麥寮發電廠工作過一段時間,他休兩個月的長假,先去了斯里蘭卡的瑜珈學校,順道來到印度,假期過幾天就結束了。

目前住的旅店在鎮上的村落裡,村裡居民的生活範疇裡,夾雜了不少小旅店與雜貨舖,我住的這一家,位置比較偏僻,在路的盡頭,只有一排四個房間,正值淡季,其他三間偶有來去的旅客,但多是空著,我好一陣子沒有和其他的旅客互動了,會看類似的書、又同是揹著瑜珈墊旅行著,可以聊的話題就比一般的人要更親近些。

和史考特在市集分開,他搭黃昏時分的公車,行前還要去郵局銀行辦些雜事,約好了四點左右在旅店道別。我從外頭回來,看時間已過四點半,喵了一眼他的房門敞開著,似是已經收拾行囊離開,有點悵惘,剛回到房間,聽到有人在外面的聲響。

「我要上路了,這張照片送給妳,是我在賓所維尼亞養的貓咪。」
「謝謝你!謝謝你的書,還有午餐共渡的時光。祝福你回家的旅程平安!」
「下次有機會再問妳去北印度的旅行,保重!再見囉!」

道別後我回到房間,翻過貓咪的照片背後,史考特歪斜地寫著字,左邊寫著「一隻叫做卡夫的貓咪,伊士頓,賓所維尼亞州。」右下角寫著「Namaste Teresa,保持健康,心情愉快,輕鬆旅行。」中間簽了他的名字。

有點發愣地看著「輕鬆旅行」這幾個字,令人玩味,第一次我在路上得到這樣的訊息,老天爺好像透過他,給了我ㄧ個提醒。

我坐在地上開始翻起那本奧修的書,瑜珈的秘密,奧修的書我好久沒看了,隨意翻到最後面的章節,讀了起來,那個章節的標題吸引了我。

「Nowhere to go,無處可去。」
「什麼都沒有,這條道路只是個心靈的幻相,心靈不斷地作著夢,以為透過這條道路就可以達到目標、達到慾望,它是心靈的陰影。當然慾望總是關於未來,而未來根本還不在那兒。要如何搭起一道橋,到達那根本還不在的地方呢?於是妳創造了所謂的道路,但它只是想像力,是幻相,透過這條路,妳和那不存在連結了起來,妳開始了旅行,就像自己跟自己玩著一個遊戲一樣。」
「根本無處可去,又何需道路呢?妳已經在那裡了。無須努力達到什麼目標,一切都已經傳達給妳了,而所謂的信仰,只是要讓妳瞭解到,妳已經在那裡了。......
.........。當橋崩路裂,無處可去,所有的道路都毀壞了,無路可走,也沒有地方好去,那時妳就會進入內在,如果那些幫助妳不斷逃避自我的道路都消失了,妳該怎麼辦?那個時候,妳就可以開始做妳自己。」

讀到這裡,我已經淚如雨下,時候到了,我開始一段深入而釋放痛苦的靜心,哭了很久很久。這幾段話,觸動了我這段日子以來的徬徨與反覆,它和我身體深處最黑暗的矛盾、孤單與恐懼相呼應著,辭去工作、離開家,的確是某種程度的毀壞與切斷,是想要好好地看自己與放下,讓旅行的不斷前進與無常的本質幫助我前行,但現在看來,那何嘗又不是我為自己創造的道路與目標?一切起因正是,我欲求著一個充滿可能性的空虛未來?我看見自己在生活與旅行的過程裡反覆逃避,仍然下意識逃避某一部分的自己。

再度回到印度的兩個星期裡,心情起伏很大,因為和友人的約定牽絆著,所以我在小城等候著暫時不離開,我發現自己陷入焦慮與擔憂,沒有確定的行程與目的地對我是一種折磨,我想要完成什麼,我想要透過道路達到什麼,在一切似是靜止又無止盡流動的日子裡,開始要面對隨之浮現的自我、情緒、真實,奧修所說的,讓我很清楚地看見自己在此時此刻的模樣,退縮、脆弱、擔心、防衛,因為道路一條一條地消失了,而我還不懂得相信我並不需要跋涉千山萬水到什麼地方去,才可以安心做我自己。

記得旅行的開始,除了發願我會幫助來到我面前需要幫助的人,我祈禱旅程能讓我迎接回來更多的自己,我求神讓我「看見」,讓我有足夠的覺知力與勇氣去看到,有些訊息隱晦不明,有些則反覆出現,靜心是最大的幫助與支持,否則根本走不下去。雖然有時候我很後悔,幹麻要求一個這麼辛苦的願望,但是我知道我多半時候充滿無限感恩,也充滿漸漸卸下重擔的喜悅。

我深深感謝那一切幫助我看見的,包括我自己。

Baby

書店主人的家

跟新朋友晃到市集,和書店的老闆閒聊,他邀請我往內參觀他的家;進去一看,羨慕得要死,這些人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氣,住在有近五百歷史的古蹟建築裡,長方型的房子全是石頭打造,地板也是巨大的石塊鋪砌而成,廚房的空間寬敞,採光又好,和其他印度住家多半是小窗戶型態不同。

正午的高溫,行人紛紛走避,炙烤般的陽光,好像要讓地面上一切都融解、蒸發,但在那石屋裡,卻是清涼舒爽無比。

Thursday, April 17, 2008

Time after time

Monday, April 14, 2008

Asha
















常在河岸邊看見小女孩阿夏的身影,她通常玩耍得一身髒污,瞪著一雙大眼睛,永恆性地掛著兩條晶瑩的鼻涕。
照理說她的父母親應該也是在岸邊做生意擺攤的小販,可是我只有看過阿夏形單影隻,或是跟著我認識的露古一家人。
她遠遠地走過來,像是在河水沐浴過,換上了紅色的洋裝,一頭蓬鬆的髮在熱辣太陽底下搖曳燃燒。
愛極了她棕色甜美的小臉變化的表情,讓我想起一只略微毀損的布娃娃,和我心裡頭那個耍賴撒嬌又哭又笑的小女孩。

Thursday, April 10, 2008

2 Rupee


經過雜貨店的門口,一對小姐妹央求我給她們拍照,
這才看清楚了女孩兒的手裡一團嫩黃色的柔軟。
我想起那天稍早,在附近瞧見推著腳踏車叫賣小雞的販子,
一路走去儘是小雞此起彼落嬌嫩的叫聲。
我問了, 一隻小雞只要兩盧比 ,沒見過這麼便宜的小生命,
開心給她們拍了照。
隔天再回去,小女孩說,小雞被貓咪吃掉了。

The World

四月的艷陽惡作劇般地炙烤著黃土大地,雖是春末初夏,三十來度的高溫,像層酥皮包覆著蘊含陽光熱力的小城。

季節進入了淡季,因為天氣越來越炎熱,此地的觀光客慢慢地減少,做生意的店家約有一半暫時歇業,一扇扇漆著略為淡去水彩顏色的木門深鎖,小城零零星星點綴著旅人,顯得清淡許多。之前相熟的裁縫店人去樓空,留下純白色的樓梯門面,夥計們估計是回去沙漠的老家度假去了。

河岸邊的吉普賽攤販也只剩下我認識的小女孩露古一家人,位置移到蔭涼的大樹下,整日曬在大太陽底下的孩子臉孔顯得無精打采,有時候在去吃早餐的路上遇到了,不免要跟他們玩耍耽擱好一陣子,旅程處於閒置狀態,有一種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放鬆。

小女孩露古的媽媽懷抱著新生不久的嬰孩,坐在樹下涼蓆上,嬰孩太小,似乎還不會以眼睛辨識對象,臉上有著還未完全適應這個世界的賭氣表情,他不舒服地左右扭動著身軀,發出微弱的抗議聲音。

這個世界,是不是跟來到之前所想像的不太一樣,它是不是太熱太光亮、又太過吵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