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March 18, 2007

Desert Child


從Brahma寺廟出來往西行,央求當地的嚮導朋友維奇與迪帕,帶領我們再一次回到駐在沙漠邊緣的游牧村落。
上次離開時,村人們流露出貪婪、現實的臉色跟我們要錢,雖然極想幫助,但當時我和同伴瑪琪都不願意以掏錢的方式與村人建立關係,請嚮導把我們的意願翻譯給族人瞭解,兩天之後,會帶著他們需要的東西過去,族人不甘願地答應了,一開頭那種和善的氣氛轉變得有些緊繃,在村落拍了照片的我,感覺像是虧欠了人家什麼,心裡頭老是惦記著許下的承諾,要帶什麼回去給那裡的人。

普許卡雖然是個熱鬧的小聖城,走遍了主要的街道卻尋不著幾家雜貨商店,小吃店裡的食物派不上用場,一般的雜貨店裡也多是賣給觀光客的西式零食,最後好不容易買到了印度的口糧餅乾、奶油捲,和瑪琪會合時她也買妥了給孩子的筆記本、原子筆、肥皂等用品。走出普許卡市郊後,便是一段乾枯的黃土景象,路邊偶爾出現零星的帳棚,住著階級低下的遊民家庭,再穿過起伏的小山丘,遠遠便可眺望到遊牧民族紮營的地區,用稻草與木頭搭成的簡陋房舍,約有三、四十戶自成一區,再遠一點的地區泊著小湖,年紀大一點的女孩赤腳高頂著水壺,在黃砂的陵線上緩步前進。

陌生人來到村落裡,又帶著食物,很快就引起了注意,上一次來訪時打過照面的那位高大英俊的族人,肩上揹著他的嬰兒,姗然地出現,看樣子他是村裡的頭兒,一擁而上的孩童在他的喝叱下勉強維持著紛亂的秩序,他手持木杖要大家坐在地上,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全村的大小孩子都聚攏過來,不大的孩子們手裡抱著更小的嬰兒,不少老人、女人擠在人群的後面,我嚥了一下口水,開始覺得緊張,向維奇與迪帕丟出求救的眼神,害怕場面失去控制,也害怕帶來的食物不夠,維奇把口糧取出,示意我可以開始分給大家,「妳覺得該怎麼做就做吧,不用擔心。」

頭頭兒用木杖依序指著伸出來的幾十雙污黑的小手掌,「來,這個。」「這個,那個。」「是,還有後面那個也要給。」孩子們爭先恐後的推擠,不斷伸著手心到我面前,盯著我,像是要我看清楚他們的飢餓與焦急,拿到餅乾的便迫不及待地放到嘴裡,接著又回來要;那麼多的孩子,各個年紀都有,被抱在懷裡的小孩雖然孱弱,眼睛裡卻流露著對食物的慾望,兩三歲的則像是荒餓已久的小獸,求生本能之餘帶著天真,已經懂事的大孩子抱著觀察的神色,伸出手來拿食物時有點怯怯地。我慢慢鎮定下來,幾度孩子們忍不住蜂擁而破壞了秩序時,只要暫時停止分發,他們也就和緩下來
。村民與孩子們對於頭頭兒顯然非常敬畏,他不斷地命令大家,也指示我把東西分給族裡的病人與沒有家庭的老者,最後把剩下的食物、肥皂交給幾位母親們。

「去,去。」「發完了,散開吧!」他輕聲叱道。村民略為散去後,瑪琪與維奇商量該如何分配筆記本與筆給孩子們,維奇腦筋動得快,想出一個辦法,要孩子們依序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會寫的才有資格拿到本子與筆,孩子們握著筆,一個字母一個字母歪歪扭扭地寫下他們的英文名字,那個努力的神情,反而恢復了孩童的單純,我心裡想,生活再艱苦,孩子畢竟是孩子,他們還有機會學習,但轉念一想,印度的階級制度如此根深蒂固地嚴苛,這些孩子長大,依然擺脫不了吉普賽的宿命
就跟他們的父母、祖父母一樣,生來注定要漂泊在城市與社會之外的夾縫底層,想到這裡我難過,覺得自己可以爲他們做的真是微薄地可憐。

在發送完所有東西之後,村民已盡散,頭頭兒一手按著胸口慎重地跟我道謝,「感謝妳爲我家人帶來的一切。」他就像一個真正的王子一般風度翩翩。

一些孩子們不願離開,圍著我轉,看到我的相機便要求著被拍照,「Photo!Me Photo!」,捕捉著孩子們的臉孔與神情,我不自覺蹲下來,和他們一樣的高度或是更低,這些孩子雖然衣著污穢,但大都穿著色彩鮮明的服裝,頸上也都戴著彩珠項鍊與首飾,他們的眼神裝載著情緒與靈氣,非常地直截、無所懼怕,有幾個孩子明顯有著老靈魂的一雙眼睛,含著漂泊的風霜,很小的小孩雖然不懂得什麼是相機,卻也都定定地望進鏡頭來,他們圍繞著我,似乎歡喜著與我連結互動,感覺上像是把我當個新朋友般雀躍。

「妳叫什麼名字?」「Teresa。」「Tee-ree-ssa!」「Tee-ree-ssa!」「Tee-ree-ssa!」
當我們走出村落時,那幾個孩子不斷地追上前,開心地擺出跳舞的模樣逗我們笑,越走越遠時,向他們揮揮手,聽見我的名字在風裡一次次被吹散了。

那一些環境如此匱乏的孩子,雖然命定要流浪在外,其實是與那塊土地緊緊依偎生存的,他們就像是活在大地之母的胸懷裡一般,生命力強韌旺盛,永遠也餓不死,永遠受到天空與大地的眷顧,認知到這一點,不知道爲什麼,帶給我許多力量與新生的勇氣。

1 comment:

Anonymous said...

我來了
現在比較期待你寫泰國遊記XD